沈知书站起身来,眉头紧皱:“建康路流寇阻道,临淮路那边的禁军难以大调,倘是宣抚使司有别的法子,此番也不会连庆州的兵马都调往北面;你且去与宋之瑞说,让他再坚持些时日,待西面几路的兵马奉朝廷之命调来北境之后,我必即刻给他大营补兵添马。”
见曹字雄点头,他便又横眉一扫堂中站着的数人,再无多言,披过外袍走了出去。
严馥之回府之时,沈知书已在严府前院小厅中等了她大半日。
天已近暮,院前紫茉莉夜来泛香,淡淡清甜之味直熏入心,令人刹然间有些许恍惚。
婢女入内朝沈知书禀了一禀,又将案上早已凉透的茶换了一盅,方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儿,沈知书听得屋外有轻轻慢慢的脚步声响起,便立即站起身来,转身对向门口。
一袭红裙如花儿一般地漫进厅来。
映目便是一双明眸,配上两朵晃得人眼花的珠玉耳坠儿,直叫这厅中都因她而明亮了三分。
“府上人找来时我正与人约了在听戏,一时不好走开。”严馥之走两步到他身旁,伸手一揭案上茶盖,端起杯来饮了一口,“沈大人下回要来可得提前告知我一声,免得又像这次一样苦等半天。”
沈知书脸色一沉。
北面战火纷飞,但青州城中的大户人家仍以为这战事与己无关,纸醉金迷的日子也依旧在过,似是什么事儿也耽误不了他们享乐。
她捧着茶杯站了一会儿,才抬眼看他:“今日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的?你竟会来找我。”
沈知书直截了当道:“我有事求你。”
“想来也应是如此。”她一撩裙,直坐了下去,神色有些意兴阑珊。
自打他去年奉诏回京述职,又以转运使一职重回潮安,他们二人已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她自然是不会去找他的,而他也未主动登门来访过。
今日他说来求她,她竟也不觉惊讶,而这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
厅中静了许久,严馥之才又淡淡开口:“我何德何能,有什么事儿能帮上沈大人?”
这一声沈大人登时让他回了神。
沈知书轻轻皱眉,仍是直接道:“找你借粮。”
她面无惊色,语气平静道:“要多少?”
他怔了下,没料到她连为什么都不问,口中迟疑道:“三万石。”
“好。”她唇间轻吐此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好像他问她借的只不过是她头上的一支钿钗。
沈知书一时间僵愣不能言。
三万石并非小数,纵是她严家财大气粗,也不可能轻松拿得出这么多粮食来与他。
半晌,他终于走近她一步,眉皱愈紧:“你如何筹得来这么多粮?”
严馥之抬眸轻瞥他:“你只问我借粮,又何须管我如何筹这粮?到时我给你三万石便是。”
沈知书自是知道她的性子,却还是忍不住道:“你连个为什么都不问?”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白日里在官衙大立杀威,沈大人的狠绝之名不过半日就传遍了这青州城,我何须再问为什么?无非是庞幕那个蠢人让朝廷才拨的军粮被火给烧了,才让你连身段都不顾了,跑来求我。”
他眼望着她一启一合的红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但听着她那无所顾忌的言语,他脸色不由得霁明些许,胸中因此事而起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骂朝廷命官庞幕是蠢人,恐怕也只有她说得出这种话。
他低声道:“着人拿纸墨进来,我给你立借据。”
她听了,静坐片刻,然后蓦然起身,转头道:“不必了,想来你也不至于会赖我钱粮。”
他看不见她脸上神色,便又敛眉道:“倘是此事成,我必拜表朝中,为你严家向皇上请功。”
她口中嗤了一声,极为不屑道:“我是图那劳什子功名?”说罢,便想也不想地转身往外走去。
沈知书望着她那火红的背影,心底突然一陷,当下大步上前,在她出门前一把捞过她的腰,搂她入怀。
严馥之一顿猛挣,却敌不过他的力道,当下便扬手去掴他。
他不躲,却是紧紧压住她,突然道:“你既是不愿同我在一起,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她气得浑身打颤,狠狠啐他道:“你给我滚!”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叫她没法儿再骂,目光紧探进她眼底,冷声道:“我知你心中在担怕些什么,说到底,无非就是不信我三个字。”
她更是气极,浑身拼力挣扎,终叫他放开了手。
他撩袍转身,依旧是冷声道:“你且放心。我沈知书亦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倘是你打定主意不肯许我一生一世,我往后再也不提这话。”
见他朝外走去,她才似瘫了一样地浑身一软,退跌进椅子里。
好一个王八蛋!
她在心中狠狠啐骂着,犹觉得不解气,又伸手拿过案上茶盅,狠狠朝他背后用力扔砸了过去。
他不过刚走到厅门边上,听得身后门柱边忽起一身清裂巨响,皱眉转头之时就被那飞起的碎瓷利片划破了脸。
一见血,她就顿时灭了气。
他显然是没料到这一切,半晌才慢慢伸手,摸了把脸上的血口,然后又眯起眼望向她。
她一时有些发怔,又立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沈知书的这张脸令多少女子为之着迷,今次却遭她这般破了相,而她竟是殴伤朝廷命官,倘是他果真动怒,又将拿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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