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镇在了西陵……”
恕羽反反复复想着姬轩辕说的这句话，几个字绕在口中了无数遍，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西陵啊……
是他们的西陵啊。
恕羽只稍稍推演，便找到了这座城。
眼前这座城池，隐约可见灰色石砖，荒草萋萋，林木残生于期间。
凌星见他们说前一段时间，中州消失了很多术士，后来推测出应该是巫炤抓取了。
恕羽叹息了一声，和她不擅梦境法则一样，巫炤也并不擅推演之术。
她站在悬崖许久，终究是慢慢走了下去，沿着记忆中的方位，走进了这座古老的城。
像是被隔绝了时间和空间，西陵……没有什么变化，和她记忆中最后一面，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里，再没了人声。
山顶上的小屋，藤花沿着木架子悬着，风吹过的时候，细碎的花瓣偶尔飘落到圆圆的石桌上。桌子上有着新酒，那是刚刚从土里取出的，这一年新雪落下的时候，才满三个月，而等藤花全开了，才能取出来。
一坛子酒，也够他们几人喝上两回的，这还是没有杜康厚着脸皮讨要的时候……恕羽眼角一丝笑意，也不知他最后有没有酿出他说的独一无二的酒……
下雪的时候，喝酒的机会多了起来，巫炤呆在山顶小屋的时候多了起来，缙云某个清晨撞见过一次他后，便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了，而是带着他那只小宠物缩在大泽里冬眠……
不过姬轩辕可不会管这些，恕羽冬眠也会被他叫起来，他真的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就算常常遭受巫炤的白眼，也还是乐呵呵跑来。
那时候，她打着哈欠缩在巫炤怀里，几人围着温暖的火堆，闲谈后，恕羽昏沉沉睡去，醒来已是第二天。
天光大白，斯人在怀。
那时，那时……多么美好啊。
她一步一忆，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的美好记忆，支撑了她孤独的活了四千年，四千年了啊——
悠悠笛声传来，是那最熟悉的曲调，恕羽寻着笛声，还未找到对方，笛声便断了。
她停了下来，眼前有两个虚影。
那是昔日的巫炤和嫘祖。
两人站在恕羽几步处，随意闲谈着：
“战乱会变得越来越多……”
“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能看到以后的事……”
“谁能看到以后？不过是天下大势罢了……天尧陷落，许多依附着他们的小部落四散，在那个时候，连争斗都是不敢多想的事情，大多数人付不起失败的代价。”
嫘祖继续道：“可现在不同了，经过了这些年月人族开始渐渐恢复生气……其实这些你并非看不到，只是不那么在意。”
巫炤不可置否：“有巫之堂在，足够护的你们安稳。”
嫘祖淡淡地笑：“我知道你并不赞同西陵加入轩辕丘，还带去了城中的冶炼之术……可是巫炤，这毕竟是凡人的世界，身具灵力者稀少——”
“过去的那些年，人族就像水中的鱼，尚未聚拢起来，便每每被乱流冲散……若是永远这样，即便再多一个天尧，也只是一瞬的星火。"
“把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成就一个国，人族面对强敌，面对灾劫之时才能做更多的应变。”
巫炤像是有了一丝兴趣：“这么多的人，出身不同，想法不同，谈何容易？”
嫘祖笑了：“但我还是想跟姬轩辕一起试试，就算需要花去漫长的时间，就算这一世看不到也无所谓……”
“大概我天生是个贪心的人，不知要这一世安稳，
我还希望这片大地上的人，可以永远走下去。”
虚影渐渐散去，恕羽沉默地站着，一个声音传来：
“这是当年的残影，也是这座城，最后的记忆。”
她慢慢转身，巫炤站在她身后。
恕羽一步步走近，快要到他面前时停了下来。
他的面容有了很大不同，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灰败，复活后消耗太大，显得更加虚弱。
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你过来些……我的眼睛不太好用了，有些看不清你了……”
恕羽眼泪滑了下来，踉跄走近，还未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抱住。
这个怀抱没有一丝温度，却又大力的可怕，巫炤紧紧地箍住她，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你变好看了，也……厉害很多了。”巫炤低低道。
恕羽有些恍惚，轻声问他：“你不生气吗？当初是我杀了你，现在又来阻拦你，还变成你最憎恶的样子……”
巫炤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不要这样说……我的确恨魔族，包括现在的你——”
恕羽身子一僵，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又听到：
“可我，还是爱着你。”
他一只手慢慢上移，按在了她的心口，身躯之下，那里是她的魔核所在。
“……我恨不得杀了你，恕羽，苏生之术我只用过一次，当初我是想了结一切的，可是最后我还是醒了——”
“你知道吗，醒来的第一刻不是庆幸，而是想着，过了这么久我还是重回了世间，那么你……是不是也有可能回来呢？”
恕羽闭上了眼睛。
巫炤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可是我找不到你，我才想起了，原来你当初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继续道：“我发现了姬轩辕，又找到了缙云的转世，但我却一直不知道，原来早就见过你了……恕羽，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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