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祁嘉佑,是南阳的小侯爷。
第一次同父亲进京,才十五岁。
那时正逢立夏,天气清爽,新帝践祚且边疆大捷,圣上特赦天下,于皇宫举办春华宴,宴请群臣。
京城不仅比南阳大,还比南阳不知繁华了多少倍。商贾小贩来往不绝,有时竟还能看见高鼻深目的异邦人他们穿着怪异,有几个衣着大胆的胡姬,长臂伸展,金色的臂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脚尖轻盈,不点地的旋转着,那曼妙的铃声就悠悠地响起。
我看的有些入迷。
不知不觉中竟随着人群一起被卷入了那异域的乐声中。
那胡姬大胆的向我眨了眨双眼,将口中那枝娇艳欲滴的鲜花取下掷了出去,偏不离奇的落在我身上。
周旁众人的眼神便随着那朵花刷刷刷的朝我扫了过来,我捻起了花枝,忽略了旁人的目光,迎着胡姬大胆的目光微微的笑了一下,准备越出人群,冲她说些什么。
“我的祖宗啊!”还没等我向美人表示些什么的时候忽的听到这麽一声,我还未来得及扭头便被拽出了人群。“老爷警告过小的,不能让您乱跑啊。您要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比咱南阳,千万不可惹事。”
福吉碎碎叨叨道。
“你那只眼睛看见小爷我惹事了?”我哼了一声,将花砸在福吉头上,自兀向前大步走了。
“哎呦!”福吉忙手忙脚乱的接过那花,小跑跟上:“您等等我啊!”
福吉从小同我在府上一起长大,他娘是我的奶娘,我们也算是喝同一个奶长大的了,也就是这层关系,他这几年愈加放肆,若是他人早让我拿马鞭抽的皮开肉绽了。
我没走出几步,就看见这一路陪我上京的几个护院,穿着藏青的布衣,混在人群里,其中一个的目光恰好撞进了我的眼里,我见他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低头去看那小摊子上的胭脂水粉。
当我是瞎的吗。
我心中有些郁闷,便没了逛下去的心思,回府后,见我爹坐在太师椅上,慢吞吞的把玩着瓷杯。
“不让去西街,不让逛东市。爹,那你许我进京干什么!”我这一嗓子,绝对惊起了窗边树杈上的麻雀。
我气鼓鼓的盯着他看,我爹倒是一副悠然自得模样,他靠在太师椅上,也冲我不生气,只慢悠悠的品着他的茶。
这茶水的味道似乎让他很满意,连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他捋了捋胡须道:“不愧是新进的贡茶。”
“爹!”我着急了:“你让我出去转转,不行吗?”
“不行。”他可算是睁眼看了我一眼:“这里又不是南阳,哪能容你胡闹。”
“我没胡闹!”我反驳道。
“你那猴儿般的性子,你爹不知?这里是京城,谁知道放你出去你能给我顶撞上什么皇亲贵胄。”他顿了一下,又抹了抹茶碗盖:“再说过两日就该进宫了,你安分些。”
“我娘要是在这里,绝对不会这样对我。”我哼了一声搬出了我娘:“早知道就不来京城了!”
我爹哼哼的笑了两声:“是谁之前吵着闹着要随我进京?”
“况且你娘可叮嘱我了,一定要看好你,莫要你乱跑。若不是她身子不适,她便亲自来看管你!”他微微横了下眉毛,我知道他是佯做生气。
这样下黏去也没什么成效,我便只能撇撇嘴不在接话。
我爹在京城置办的宅院虽没有南阳的大,却比南**致华贵的多,家具是上好的丝楠木,请的是京城手艺最好的工匠雕上牡丹仙鹤的花纹。黄铜的香炉正袅袅的冒着乳白色的烟。我靠在罗汉榻上,矮几上是漂亮的花磁碟,碟上盛着些点心,片糕。
“这是小的从芙蓉轩那买的,据说口感不错。排队的人老多呢,若不是小的手疾眼快...”
“得了,你闭嘴吧,想吃就吃,哪那麽多话。”我翻了福吉一眼,福吉便闭嘴,捻了片糕点,塞到口中,嚼了几下,哼唧道:“怪不得买的人着麽多,还真好吃。”
我听他赞不绝口,犹疑的捏起一片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玫瑰香沁入口中。“这点心还不错。”我说。
“小少爷,你也别生闷气了。依我看老爷说的不差,现在这京城街上鱼龙混杂的,就我买糕点的功夫,来了几波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砸了好几个地摊。”福吉瞄了眼自家小少爷,看表情还算正常,便接着道:“等咱把这宴赴完了,回到南阳,还是逍遥自在,日天日地的小侯爷。”
福吉说着比了个拇指,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
日天日地...令尊啊。
我暴躁的掀翻了身前的矮几,将榻上的软枕踢到福吉身上。
星月拐进偏院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福吉从门里跑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东西。
“啊,星月姑娘。”福吉跑到她跟前时还没忘同她打招呼。
星月朝福吉笑了笑,这下看清楚了,他手里端着半盘点心。
“小少爷可在屋内?”她柔声问。
“在的。”福吉点了点头,星月道了声谢便要前去。
“哎,星月姑娘啊,可别进,小少爷现在心情不好,别触霉头啊。”福吉出声拦住了星月。
“再过两天便要进宫了,夫人嘱托给我少爷的穿用...”
“老爷还令我寸步不离呢,我照样不是被赶出来了。”福吉翻了个白眼。
“星月姑娘要不要尝尝这点心?”他将那盘糕点献宝似的,朝星月眼下抬了抬:“可好吃了,限量的。我从芙蓉轩买到的,来一块?”
福吉大大的咧出了个笑容,露出他那口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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