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立春后我家便接到京城传来的口谕。命令我同我哥即日上路。
于是在柳树刚刚抽出嫩芽的时候,我便带着福吉跟着我哥一路向北,前往朔州。我一路上很兴奋,家里备好的马车根本不坐,只骑着我的那匹胭脂马跑在前面。祁嘉世见我这样有些意外,他罕见的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策马跟在我后面。
我俩倒是将祁府的马车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中途停靠过几次驿站,住过几次客栈我也记得不太清了,只是觉得新鲜,什么都是好的,无论是陌生的平民还是可怜的乞儿,都让我无法厌烦。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祁嘉世终于忍不住了。
“我哪像你,风风雨雨的,世面见多了,我在祁府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我翻了他一眼,当然是偷偷的翻一眼。
“小孩心性。”他看都不看我就撂下这句话,和我走了一会儿突然又道:“祁嘉佑,你很快便会厌倦。”
对他的话我并不苟同。
毕竟这是一个与祁府不同的新世界。福吉也很兴奋,他表现的很克制,可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就这么又走了一个多月,人烟似乎越来越少,也见不到大的集市了,越来越多的荒地出现在眼前,我甚至看见过一片乱葬岗,上面青烟袅袅,杂草丛生,时有乌鸦飞过。
第二天傍晚,实在是无法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祁嘉世决定露宿荒野。
他让几个家仆系好马匹,自己往荒林深处找来几节枯木,开始生火。
我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家仆,走到祁嘉世身边看他如何生火,他低头忙活着,神情认真又专注,丝毫没有在做什么苦力活的气恼而像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他的动作流畅且熟练,啪啪几下便把长长的枯枝掰成了几节。
这种事情,明明可以让下人们去做啊。我心里这么想。
“倘若没有下人,你又该怎么办?”他突然开口。
我才发现原来刚刚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枯叶。”他又道,我看四下里没有人,估计是给我说的,看在他是我大哥的分上只好不情愿的去找。
待我捧着枯叶回来的时候,他还盘腿坐在那,一股白烟正缓缓升起。
我把枯叶放到他身边,低头看他在做什么。一根削尖的木枝正在他的双掌间飞快的转着。
他瞥了我一眼,将手拿开,示意让我试一试。
我便接手学着他那样搓起木枝,搓了没一会儿手便开始发痛。“使劲点。”他说。我便使出了浑身的劲,转了一会儿,眼看着那小小的火星将要灭去,突然一个火折子从天而降,哗的一下火苗窜了起来。
我吓的手一抖,将木枝扔远了。火光照亮了一大片地方,我愤怒的抬头,瞪着祁嘉世那张脸,“有火折子为什么不早点啊!”他没说话竟然勾了勾嘴角。
他这一笑让我惊讶万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让这个笑浇了个通透。
他站起身又走开了,不一会儿提了两只兔子走了过来。丢给了家仆,让他们去处理。
兔肉没有想象中的好吃,柴柴的,还有一股腥味,我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第二口了。“你以为是在家里吗?兔肉都是精挑细选的吗。”祁嘉世淡淡道,他说着啃掉了一个兔腿,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包袱,丢掉我怀里。
我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几块酥点,是前天在集市上买的,大家都分着吃过的。这几个估计是祁嘉世省下来的。我看了看他,他只专注的看着火堆上的兔子,随行的两个丫鬟拿出随身携带的调料,往兔子上撒着。
火堆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晚上的时候我睡在马车里,扯下车里的帷幔让福吉他们替那俩丫鬟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看着外面黄澄澄的月亮,睡意全无。我便跑下了马车,看向黑黢黢的树林,时不时有夜枭的声音传来,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
火堆忽明忽灭的。
“哥。”我朝着一处喊到,没有回应,我又喊了几声。
一棵不怎么浓密的树猛的抖动了起来,半晌,祁嘉世的头探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声音有些疲倦。
“火堆要灭了。”我指着冒烟的火堆说。
“你随便添些旁边的枯枝。”他又将头缩了回去。
看着他将隐没于树叶的身影我叫道:“你下来!”
没过多久他一脸无奈的下来了,添了火堆又要上去。我拦住他,将他拉上了马车,车里宽敞,完全可以睡下我们二人。
他被我这么一弄睡意全无,坐在马车上,也不知道从哪弄出一个小瓷瓶,翻过我的手掌开始给我擦药。“你每次回朔州就是这样?”我忍不住问。
“不,快马加鞭,不出一月便到。”他边给我擦药边说。擦完了手掌,又要我擦大腿内侧,他不提还好,一提我的大腿内侧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疼。他便把瓷瓶丢给我,等我弄完时,他已经睡着了,我悄悄的和他并排躺在一起,慢慢的放松着手脚,侧头看他刚毅的侧脸,感觉似曾相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曾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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