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瞬间落入了一片死寂，别人眼里看来非常值得庆祝一番的事情在两人这里没能激起多少水花。
许岚心下依然犹如一潭静水，面上还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模样，只略微抿了抿嘴，看不出情绪。
方穹握紧了他的手，眼里的情绪让人难以读懂。
“这件事……”方穹沉吟片刻，犹豫着开口。
“先瞒着吧。”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异口同声地下了决定，话音刚消散在空气里就被另一阵沉默汹涌盖住。
门外可以听见有人匆忙走过的杂乱脚步声，门内却是粘稠的沉寂，牢实地将二人从头到脚裹住。
“我觉得太快暴露你现在的水平很危险，”方穹松开许岚的手，只虚虚地捏住他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许岚有点不适应地动了动肩膀，忍住了抽回手的举动，耐下心来听他说话。
“你知道，地球二号项目这几天内部出现了很大的分歧，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参与的研究人员特殊能力水平的差别。”方穹摩挲着指间圆润整齐的指甲，动作轻柔得像是小动物在亲昵地磨蹭一样。
许岚在他的手指反复摩擦过指甲边缘时抽回手，不自在地晃了晃额前长到眉毛的碎发。
方穹也收回手，“要是暴露你这么可观的能力跃进，我觉得你会陷入很不好的情况里。”
他说完，眼里显而易见的担忧毫无保留地倾泻到许岚身上。许岚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突然染上了点好看的红晕。
衬着从窗户里跑出来的晨光，显得格外让人迷醉。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许岚尽量语气平和地开口，避免再次出现精神力无意识攻击的情况。“我不觉得我应该得到这样逾矩的关照。”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刚才那一瞬间的迷茫惶惑就像是方穹自己的错觉一样。
那个瞬间的小助手宛若即将破裂消失的泡沫，濒临消失的光芒精准而凶狠地戳破他的胸膛，彻骨的痛楚从胸膛深处疯狂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刺得他稳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喊，带着撕扯声带般的痛苦，沁着淋漓的鲜血。
“他会消失的！”
这声音顺着血脉流淌进他的每个细胞，横冲直撞地冲进大脑，再蛮横地刺破耳膜呼啸着闯进寒冷的空气里。
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狠狠揽住了小助手，用着几近要揉碎他身体的力度，从未听过的痛苦声音在这个房间内响起，仿佛一把剔骨刀仔细地研磨过二人。
“你值得的，我的一切，你都值得，非常值得。”
那是什么？
许岚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他心下了解，却又不敢触碰的，这东西正想要冲开他自欺欺人的想法，闯入他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大脑却没有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做出一个明确的指示，只是身体连带着灵魂都呆在原地，被动地承受陌生的事物。
他的顺从没能换来方穹的安心，反而是火上浇油。方穹很快离开了他的嘴唇，双手捧着他的脸，微皱了眉毛看他。
小助手不信他，或者说，不相信自己。
像是一下掀开看似光鲜亮丽的木地板，猛地发现其下早已千疮百孔，方穹也曾想过许岚的表现在私底下肯定不会过得很好，却也没料到他竟然积压了长久以来的愧疚，在引线被点燃之后便猛然爆炸。
而点上引线的人，就是方穹。
他能猜到小助手在家里的处境，同理心过低只会让亲近的人。互相折磨，他的小助手，该有多难过，又该经历了多漫长的黑夜才打造出刀枪不入的躯壳。
一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心脏钝钝地疼着，不由得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点。怀里的人好像不再具有人的主观意识，像块木头一样戳在他怀里。
“叩叩！”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唤醒了许岚身体里作为人的一部分，他猛地推开方穹，动作迅速而机械地理好了衣服，退到距离方穹五米远的地方。
方穹在他离开自己之后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后退几步把手撑在实验台的边缘，“进来。”
门被无声地推开，胸前别着“Three”标志的一级研究员拿着个捧着台手提电脑进来，视线飞快地扫过许岚定格在方穹脸上，顿了顿，微转了头对着许岚：“你先出去。”
方穹察觉到小助手这一刹那的怔愣，本想开口留下他，却对上了他的同事放在电脑下不断磨蹭的手指，还是对许岚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一下。
许岚垂下眼睫，默默绕过那位一级研究员走出门，末了还轻轻地把门带上。方才有所松动的事物被他努力压下，又加上厚厚的一层告诫作为加固。
现在研究所才刚刚热闹起来，各个项目的研究员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打卡上班，站在方穹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往下看，可以俯视整个地球二号的模拟布局图，三级研究员站在地图旁手拿着记录本写写画画。
正是寒冬，即便研究所室内开着暖气，他穿着被雪水打湿的衣服还是觉得冷得刺骨。许岚把手放在走廊边上的栏杆上，把自己蜷着往下看那些和他同一个等级的研究员，哦不，他现在可以成为二级研究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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