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无声。
方穹微微皱眉，本能地察觉到许成山这句话里微妙的恶意，心里腾起的几丝怒气被盖下去，脸上依旧是和贴妥当的微笑。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许岚突然屏住呼吸的举动。
“唔……那您倒是误会了，我和许岚只是很好的朋友。”
许成山眯起眼，也学着他面前这个年轻人把嘴巴弯成适合的角度，顿了顿又把这角度拉得更高。
“这样。”他微侧过身，扬了扬手指。许夫人却走过来，寸入她丈夫和两个年轻人之间，从许岚僵硬的手臂里接过许桓。
“有什么可聊的？回家吃饭了，小岚，你也一块回家吧？”
这个迈入中年仍旧美丽优雅的女人脸上带着点埋怨，拍拍小儿子的背，把他的头摁进自己怀里背对着许成山。
许岚朝方穹身边靠近了点，试图用身体感受到身前那人的体温，手指动了动，还是安静地隐匿在衣袖里。
“好。”
许夫人笑起来，转了那双漂亮圆润的眼睛看向方穹：“你也过来吧？”她顿了顿，“嗯……你是叫做？”
“谢谢伯母，我叫方穹。”方穹压了压笑，回到普通的微笑上。
方穹的车跟在许成山车子后面，许岚把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破天荒地在看风景时心神不宁地咬着嘴唇。
每次许岚一紧张焦虑就会咬嘴唇，经常把自己的嘴巴撕出血痕来。方穹好说歹说让他记着咬得轻点，一到了这种时候许岚还是毫无意识地扯裂嘴唇，渗出些微鲜血来。
按着操纵杆的手捏了捏那杆子上的接缝，凸现出几道青筋来，最后还是趁着红绿灯飞快地移开，摁到许岚那双白得没了血色的手上
轻轻捏了一下。许岚一愣，转过头来看他，茶褐色眸子里的星光有点飘散。
方穹只是看他，并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许岚却无端在这人眼底读出些动人的话语来。
我在。
那细碎的星光好似突然被注入了生机，一下子变得熠熠生辉起来，亮得惊人，方穹弯起嘴角，再次捏捏小助手的无名指，趁着最后几秒揉了揉他指缝间的**。
许成山那套公寓离游乐场并不远，约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方穹左右看了看，地下车库里的车位几乎都有了主，草略扫过能看见的地方，“我去刚刚那个商场停个车。”
“嗯，那我在这里等你。”许岚点点头，顿了顿俯身探过来在方穹脸侧亲了一口，“就在这里。”
方穹笑笑，抬手揉揉许岚的头发，理了理他的衣领，捞过车里备着的黑色围巾给他围上，把围巾掖进许岚大衣领子下，这才亲了亲他的额头，“嗯，好，等我。”
这座城市在这个时候依然寒冷，许岚一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刮得脸色发白，他挑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定，对着汽车里的方穹笑了笑，那人也回以浅笑，油门响动了一下，车子滑出这个光线昏暗的地方。
身侧传来清脆得有点刺耳的脚步声，许岚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他走过来的父亲。
许成山一身黑色打扮，实在不像是从游乐场回来的样子，严肃而冷漠。那张上了点年纪的俊脸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晦涩不明，许岚不由得紧了紧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想要从有点粗糙的布料上搜刮出让人安心的温度。
许成山不说话，直走到离许岚不过两米的地方才堪堪停下，沉默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车库里。
“吃完了赶紧走。”许成山抛出这么一句话来，砸得许岚有点迷茫。“哦，对，你现在在地球二号？”
许成山冷不丁问他。
“……对。”许岚拉紧围巾，把半张脸蒙在散着淡淡柠檬香的柔软布料里，那是他和方穹一块选的洗涤剂。
他父亲没再开口，干脆利落地一转身就消失在一辆车后面，许岚叹口气，在寒凉的空气里呼出一口白雾。
大概是节假日商场里头人多车位难找，许岚站得腿脚发酸，又实在不想坐在不怎么干净的地上，往后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靠在墙上，试图用墙壁分担一点重量。
车库里没什么人，车子都沉默着，无声无息地盯着这个孤零零的单薄男人，突兀地生出点孤身与全世界为敌的奇怪念头。
好在那个拯救世界的男人及时出现了。
方穹小跑着过来，脸上一片灿笑，被运动折腾得热乎乎的手裹住许岚有点发僵的手指，如果他的手指不这么僵硬，或许还能触碰到方穹手心里一点稀薄的汗液。
他仰起头看他，方穹的头发有点长了，这么一路跑过来被风吹乱了些，还没等他的大脑做出点回应，那刚缓和了点的手指就自己做出了反应——他抬起手，轻轻理了理那些乱翘的头发。
“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一家你经常吃的甜点牌子的连锁店，待会儿我们去看看？”方穹握住许岚的手，啄了几口，苍白的指尖便慢慢浮起来点红色。
“嗯。”
这顿饭吃得实在无味又尴尬。
桌上的人都一言不发，只偶尔听得见碗筷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许夫人好几次欲言又止，给许成山使眼色也算是有去无回，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
手忙脚乱之下，直接夹了块西芹放进方穹碗里，“多吃点菜啊，小方！”
她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只见到许岚动作自然而熟稔地把那块西芹夹过来放进嘴里，“他不吃西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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